在西城区阜成门内大街的胡同里，妙应寺白塔穿越750多年时光，巍然屹立。这座元大都始建的镇城之塔，是北京地区保存至今唯一完整的元代文物遗存，也是中国现存年代最早、规模最大的喇嘛塔。因为白塔，妙应寺又被称为白塔寺，这里曾是香火鼎盛的皇家寺庙，也曾是烟火市井的京城庙会，如今更是北京城最出片的网红打卡地。今天就让我们一起走进白塔寺，听听它的故事。
元大都镇城之塔
夏风轻拂，铃声悠扬，隔绝了胡同间的喧闹嘈杂，古刹里白塔、红墙、古树静谧清幽，庄严大气。游客们手里的手机、相机快门不断，将最美的画面定格在镜头中。
“带孩子暑期过来感受一下这种氛围，厚重，感受很好，白塔因为原来可能都是远距离（看），今天到这来近距离地观看，确实感觉震撼，历史体验厚重。”从辽宁锦州来京旅行的王先生说。
今天妙应寺白塔矗立的地方，曾是辽“永安寺”里的一座舍利塔所在地。北京市白塔寺管理处副主任顾莹介绍，金末元初，由于战火，寺内建筑皆被损毁，只留下一座残破的佛塔。它是一个辽代的遗址，永安寺当时寺内也有一座塔，但是废弃了。
忽必烈到了北京以后，要建设元大都，就有人向他报告，有一处废弃的遗址，一到夜晚就屡放奇光，所以他就派人来勘察这个地方，扒开这个废墟，发现下面有个地宫，发现了若干舍利。最重要的是，他发现了有几个写着“至元通宝”的铜钱，因为忽必烈的年号就叫至元，所以他就觉得“这个地方可能是我的祥瑞之所”，所以他要在这儿建一个建筑来镇住，来保证元朝不衰败的镇守的作用。
忽必烈将建设这座“镇城之塔”的重任交给了一位年轻的尼泊尔工艺家阿尼哥。北京市白塔寺管理处原主任杨曙光说，阿尼哥在此之前已经在西藏建了黄金塔，做得非常成功，后来八思巴把他带到大都推荐给了忽必烈，忽必烈见到他之后认为他的气定神闲、对答如流，非常有智慧，又考验了他一次。当时有一个北宋时期王惟一塑的针灸铜人像损毁了，让阿尼哥来修复，因为皇宫里的这些工匠们都修不了，后来他就把它修得特别好。考核成功之后，忽必烈就把大都这个塔的重建任务交代给了阿尼哥。当时阿尼哥只有27岁，白塔从1271年开始建造，到1279年落成，用了8年的时间。
顾莹介绍，元代崇尚白色，认为白色是吉祥的象征，所以塔身刷成了白色。白塔高约50.9米，占地面积 810 平方米，建成后与当时的元大都并称为“金城玉塔”。妙音寺白塔是藏式佛塔，不仅结合了汉地的艺术风格，还包括尼泊尔、蒙古、藏这些地方的艺术元素融合的多元风格塔的外形。整体分为4个部分，下面灰色砖、红墙，包括白色的方形亚字口的结构，叫塔基，上面这个覆钵体叫塔身，再往上有一个小的连接，再往上是一个圆锥体的样子叫“十三天”，再往上就是华盖、塔刹，它是按照佛教的地、水、火、风、空五行来设计的样式。
妙应寺白塔是不能登临的，只是远观。这个塔肯定不是完全实心的，里边放什么呢？藏式佛塔有一个说法，建设好塔的外形只是表明完成了这个塔建设一半的工程，另一半工程叫装藏，就是开光一样，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仪轨，装些什么？它是按照佛学里面的三业来装，就是佛像、佛经、香泥小塔若干。
白塔寺共有四进院落，进山门往北依次坐落着钟鼓楼、天王殿、大觉宝殿、七佛宝殿，第四进则是白塔院落。如今，大觉宝殿被开辟为展览展陈空间，“物泽天华——唐卡艺术与天然颜料展”正在展出，包括明清时期20幅珍贵唐卡，其中一些题材是首次对公众展出。
在白塔院落内的具六神通殿中，则可以看到白塔寺管理处收藏的几幅珍贵唐卡。首都博物馆副研究馆员孙涛说，白塔寺收藏这8幅唐卡主要就是集中在乾隆时期，北京地区的勉唐画派的唐卡，很有可能就是乾隆皇帝赐到白塔寺的。
北京地区的唐卡更多使用的是细棉布，在颜料使用上这边比西藏同时期这些唐卡更为鲜艳、热烈，白色和金色运用得比较多，这实际上是蒙古族、满族喜爱这两种颜色，绘画技艺上吸收了一些蒙古绘画元素，人物表现造型上显得更为板直、粗犷一些。比如像这幅唐卡两边这个山的绘画叫长波纹山水、如意状粉色的祥云，都是北京地区缅甸画派唐卡独有的。
在白塔寺，除了抬头看白塔，寺内最大殿宇七佛宝殿内的三个九龙十二凤蟠龙藻井更是不容错过。殿顶中心的三个藻井，每座中心都是一条沥粉贴金的立体蟠龙，外围是贴金的八龙十二凤，周围是用梵文六字箴言装饰的天花，也体现出历史上白塔寺作为皇家敕建庙宇的规制。“今天在这边也看到了蟠龙藻井，很震撼，而且它是三个，色彩特别鲜亮，贴金了的，让人眼前一亮，惊叹于咱们古代工匠的技术，太神奇了。”游客田女士惊叹道。
藏在白塔顶的日军侵华物证
妙应寺白塔屹立在北京城750多年，见证了朝代更迭，城市变迁，也经历了繁华落寞，战火纷飞，能够保存至今堪称奇迹。这期间，白塔经历了数度修缮，其中2次相隔41年的修缮，保存并揭开了日军暴行的真相。
顾莹指着塔基上的一块石碑说，这个碑是一个民国政府当年修白塔修完了以后立的一个碑，他写的“中华民国二十六年旧都文物整理实施事务处重修于七月经始十二月竣工”，就是说它从七月开始修，一直到十二月修好了。民国二十六年相当于公元1937年，正好是卢沟桥事变发生的这一年。
1976年，唐山发生大地震，白塔也因此受到影响，比如，连接塔厦的8根铁链折掉了6根，1978年，政府拨款修缮白塔。文物工作者在上去修塔的时候，无意中就发现了塔顶天盘的这个位置上，在夹缝里有一个白色的纸片，原来是一封叫罗德俊的人写的手书，是民国二十六年十月初三写的，是写了“今年重修此塔，适值中日战争……”，当时日军怎么入侵的北平城，他们实施了哪些烧杀抢掠。
罗德俊的身份如今已无法考证，但这写于1937年的148个字清晰记录下了他当年北平城亲眼看到的日军暴行，也成为了日军侵华的重要物证。这封手书的原件目前在首都博物馆保存并展出。
见证中尼文明交流历史之约
出白塔院落往东南方向走，东展厅的《跨越喜马拉雅的友谊——中尼文化交流展》通过图文和实物展品，展示了尼泊尔人文风情、中尼两国1600年的人文交流史、新时代中尼两国文化交流的新篇章。这座由尼泊尔工艺家建设的白塔，在750多年后依然是中尼友好关系的坚实纽带。
26岁的尼泊尔留学生思拉帕在这里看到了熟悉的家乡风光。“小时候就有听说过阿尼哥来到中国建设了尼泊尔风格的白塔，看到白塔的时候就感到很熟悉，今天是第二次来这里，我依然觉得很荣幸。这个展览展示了尼泊尔的一些文化，非常丰富，这些都是我熟悉的地方，能够看到尼泊尔和中国之间的很深很深的关系。”
阿尼哥入仕元朝40多年，一直生活在元大都，最后也葬在这里，他为佛教文化传播和汉、蒙、藏各族艺术融合以及中尼两国文化的交流做出了重大贡献，被尼泊尔人誉为“民族英雄”。北京市白塔寺管理处原主任杨曙光说，尼泊尔人从国家领导人到百姓和学生们都把它看作是心中的一个圣地，特别自豪。尼泊尔的游客到中国来，白塔寺是必经的一站。“1998年的时候，尼泊尔大使跟我说，他们尼泊尔的学校小学课本里就有阿尼哥的故事，他从小就有一个愿望，长大以后一定要到北京的白塔寺，参观这里朝拜这里。后来到这之后，他的心中愿望实现了特别满足，也希望为中尼文化做出更多的贡献。”
后任的历任大使都是如此，因为尼泊尔风光非常优美，他们也印刷了一些尼泊尔自然风光的宣传册，原来售票的时候，白塔寺会向游客免费发放，宣传尼泊尔的文化。杨曙光说，“白塔寺也对尼泊尔的朋友们全部实施免票，尤其好多他们的旅游团、一些中小学生也到这儿来。我们跟尼泊尔的民间也有很多交往，全部是围绕着阿尼哥的文化纽带。”
2022年起，白塔寺开始举办北京白塔文化周，邀市民共享中尼两国历史文化交流和遗产保护成果。北京市白塔寺管理处副主任顾莹说，北京白塔文化周的宗旨主要是聚焦中尼文化遗产，让更多的公众关注到文化遗产的一个保护，会有相应的向中国公众介绍尼泊尔的一些文化的活动，比如市集专题的展览、公众活动、文化讲座，现在已经连续举办了四届，希望更多的公众在文化周期间来到白塔寺来体验中国和尼泊尔文化的碰撞。
从皇家寺庙到市井庙会
2021年6月，历经两年修缮的白塔寺重新开放，并首次设置夜间专场。既能感受白塔亮灯的美景，又能在古建中沉浸式体验非遗等活动的“白塔之夜”成为新网红，每场门票几乎都是秒空。“白塔之夜”项目实施方负责人郏柯磊说，七佛宝殿和大觉宝殿中的这个月台，是举办白塔之夜的经常使用的一个场地，可以看到白塔寺的庙宇跟白塔是同框的白塔。“白塔之夜”的时候，白塔还会被点亮。
在2021年白塔寺中路建筑完成修缮了之后，这里举办了一系列“白塔之夜”的前身——“白塔下的青年夜谈”等活动。在2022年升级为了“白塔之夜”品牌，至今为止已经举办了30多期，都是以白塔为主线，深度挖掘白塔寺的历史文化，做文、旅和文创商业融合的体验式的活动，利用古建作为背景，七分的演，三分的互动、科普相结合，由嘉宾带领观众去了解这样的一场演出。比如，在这里举办过“妙从草原来”，把蒙古族的长调、马头琴、呼麦这样的一些经典艺术形式，放在了七佛宝殿前，让大家一来领略蒙古族的非遗文化，也把藏族的歌舞表演带到了现场，围绕红色文化也做过一些特色的“白塔之夜”的一些活动，比如《青春之歌》的放映会，《厉害了，我的国》的放映会等等。
在这座昔日皇家寺庙里享受丰富热闹的文化活动，早在民国时期就有先例——这里曾有京城盛极一时的“白塔寺庙会”。
顾莹介绍，这个寺庙在元代、明、清，都是皇家敕建的，它有皇家的威严，日常来说老百姓是不可能进来的。清雍正以后这些皇帝来说不太符合他统治的理念了，慢慢这边就淡薄了。那么从清末以后到了民国，喇嘛们为了生存，要吃穿用度，就出租庙产来举办庙会，最初是每逢农历的初五、初六到白塔寺来办庙会，有卖吃的的、卖用度的、锔碗修理的，这个就和老百姓的生活有非常紧密有关系了，包括耍杂技的、说相声的、说评书的、开药店的，现在的“白塔之夜”也是借用了白塔寺庙会里面的很多传统活动。
白塔寺的文创空间里，冰箱贴、玩偶、明信片、挂件等不同类型的文创产品琳琅满目。白塔寺文创空间设计师王空空说，文创空间大概开发了有500多款的文创产品，比如冰箱贴、挂件、香囊、香包、摆件，他们更多地会依据馆藏一些文物为主。比如说这种冰箱贴的形式，它其实是从俯视的一个角度来看白塔的时候，它其实是一个极简又对称的造型。这两款白塔造型的文创，一个是香薰白塔，可以滴上去扩香，另外一款就是有一个小夜灯的功能，这两款都是严格按照白塔比例缩小复刻的。
在顾莹看来，白塔寺如今不再只是一座寺庙，更是讲好古都文化、京味文化故事的场所，以及中尼文化交流的重要平台和载体。
白塔寺历史上是一个寺庙，但是在今天是具有博物馆性质功能的文化场所。顾莹说：“尤其是白塔，我觉得它是老北京人心中的一个地标性的建筑，所以我们要讲好古都文化、京味文化的故事。我们正在策划一个‘大城小巷’的油画展，就是大北京城过去的样子，胡同四合院的肌理，古迹、遗址，新北京的京郊有哪些胜景，把京味文化融入在艺术里，包括尼泊尔元素，白塔寺是最好的中尼两国之间的文明互鉴的一个载体。”
她表示，白塔寺还计划在教育课程系统里加入一些尼泊尔文化与艺术等系列，希望公众来到白塔寺能够享受文化盛宴，还会做一些展览、讲座，让公众更可以在妙应学堂体会古塔的魅力，元代的历史文化，尼泊尔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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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艳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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